推開那扇門進來,有人來這裡尋找聊天的伴侶,有人希望有人陪唱歌、逗樂,也有人渴望談戀愛的感覺。「簡單來說,今天他想要什麼,我們就用心完成對方的一個夜晚。」這群男公關像是暗夜中的歡笑使者,販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帶來你渴望的短暫快樂。
客人願意在你面前淚眼汪汪或開懷大笑,是對你的信任。男公關們秉持專業精神,保護對方隱私:誰來過店裡、在包廂裡說過什麼,都只留在那裡。做宵夜場時,客人酒喝得兇,他們更確保每位進門的人安全回家。他們表示,把對方送上計程車並記下車號是基本操作,「如果對方意識不清,我們會親自送他回去,或聯繫熟人前來。」對於新客,若不熟悉,主公關會在店內陪伴,直到對方清醒。「不然也不知道他家在哪,送到旅館又可能引發誤會。」
在服務女性客人時,他們進退有度,做到位但不過分,始終保持紳士姿態。
「紳士」的定義,是另一門學問。在男公關店,主要服務對象是女性,於是形成了一種有趣的性別關係。「比如在服務男性的酒店,小姐會主動靠近、有親密肢體接觸,但在我們這裡不行,否則容易被誤解為『我花錢來,還被吃豆腐』。」因此,觀察時機和氛圍至關重要,男公關需隨時「感覺」能做什麼、該做什麼,「就是要讓她感到放鬆、自在,又能有她『喜歡』的互動。」
他說,手一牽錯、肩一搭錯,就可能失去信任,對方或許永遠不再點你的檯,「帶桌難,但趕走客人很容易。」說話也是一門技巧,例如女性常愛讓他們猜年紀,「故意說太年輕顯得虛假,說剛好又會讓她覺得化妝後還顯老,說老了更不行,哪怕多1歲都不行。」貝勒戰戰兢兢地說,謊話不能落差太大,「後來我發現,說比目測小3到4歲的年紀,最能讓客人接受。」
貝勒從事男公關行業已有12、13年,這些應客之道多從老公關身上學來。剛入行時,前輩告訴他:「以前這行多氣派,每個人都開跑車名車,路邊停一排。」他說當時景氣好,男公關審核嚴格,「個個身高180以上,又高又帥,媲美現在的偶像,還得有真本事。」
我問貝勒所謂「本事」是什麼?「檯面桌服、講話技巧、會喝酒是基本,但僅此不夠。」當時盛行包養,一位曾包養男公關的貴婦告訴他,那個男生每天早上為她做早餐、接送、問候,比男友還貼心,「她一個月給他200萬。」
如何讓人願意每月花幾百萬包養你?在十幾年前,這是筆不小的數字。要應對不同個性的女性,讓每位進門的客人都覺得你很厲害、總能讓她服帖,「就是一切剛剛好,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,你給的正是她想要的。」
那天我和貝勒走到他們店時,驚訝地發現它位於低調的地下室,一樓門口僅有「掛牌」,完全看不出是男公關店。他告訴我,這是因為社會對這個行業仍存偏見,「要麼覺得我們騙錢騙色,要麼認為我們菸酒毒品不離身、愛聚賭。」台灣文化將此視為複雜場所,人們不願靠近、不願了解,誤解因此加深。
「我在交友網站上看過有人拒絕八大行業的人認識,覺得很有趣。」「你說男公關都沒跟客人發生關係?怎麼可能。」貝勒坦言,他不想過分美化行業,公司雖明文規定禁止,但管不到私下行為。這是個人選擇,不是每個公關都會如此。「但這話說出去,謠言會怎麼傳?」
他們對社會文化缺乏信心,若業界爆出醜聞,媒體能報導一週,整條林森北都要背負「污名」。因此,他們行事謹慎低調,店家多位於隱秘處,或與其他場所共用掛牌,也不知是對誰心虛。